《少女須知》2018臺北藝穗節

蘇品文

入圍理由

《少女須知》創作論述拋出了在舞台實踐女性主義的大議題,但在2018的台灣,又該如何回應已有世紀傳統、涵蓋全球各階級種族文化的「女性主義」多元複義呢?整場演出頭頂《美的歷史》一書的蘇品文,展現端莊優美的亞洲式少女身體印象,或說是亞洲社會對少女美姿美儀的形象要求。然在服膺如此規範時,蘇品文以另種同樣優美沉穩的自在、微帶點嘲諷少女嬌羞的尷尬感,大方邀請觀眾注視自身裸體,翻轉身體與規範間的權力關係,不再是聲嘶力吼的硬碰硬,卻如反客(體)為主(體)般,以少女反制少女。
(主筆/白斐嵐)

首演日期:2018.08.06
地點:思劇場

關於作品

藝術家訪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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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簡介

2018年臺北藝穗節發表作品。創作者以一本1984年出版的「女性行為指南」—《少女須知》為創作靈感,以當代女性觀點出發,編創同名舞作,並裸體獨舞,展現女性身體的純粹狀態,以編舞者身分進行女性主義實踐,探討「女性」樣貌,以身體發表書評。首演選擇思劇場沙龍式展演空間,帶觀眾一同閱讀、思考當代女性行為的各面觀點。演出之外,作為作品概念的延伸實踐,同時製作「奶頭拍攝計畫」專題攝影,公開徵求十位拍攝對象完成,藉以引發相關性別議題討論,同時進行個人短訪及田野調查,了解台灣人的身體及性別觀點與個人經驗。

藝術家簡介

蘇品文,大學主修哲學,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舞蹈創作研究所畢業,現為看嘸舞蹈劇場藝術總監。2013年起以觸覺和即興做為身體訓練基礎,意圖提升多面向的感官能力,以能量角度思考人體及表演者的形而上訓練,目前發展一對一的Touch Treatment;關注性別平權與女性議題。將舞蹈視為觀念藝術,不僅只為美學服務。編創作品曾於2018年草草戲劇節OFF、潮間帶舞蹈節、臺北藝穗節等藝術節演出。

製作團隊

製作|蘇品文
編舞|蘇品文
舞者|蘇品文
[即刻重演] 燈光設計|尹信雄
攝影|黃煚哲、羅慕昕、賴怡穎

藝術家對談

編舞家 蘇品文

「少女須知」原是書名,書籍版本還不只一個,跨越80、90年代,從戀愛、婚姻、心理、打扮、言行,為少女養成提供全面指南。蘇品文偶然在二手書店翻到這樣一本1984年出版的《少女須知》,書封寫著:「少女情懷總是詩」,書內句子現在看來仍有趣,「要知道許多事情,不應在戀愛時候做的,像接吻、愛撫、性行為等等。」「每個男人都有唯我獨尊的自大狂,希望女人依賴他。雖然妳是個能幹的女子,但妳仍舊要常常做出孤苦無助的表情。」後來蘇品文前往歐洲時,隨身書便只有這本小冊。「那時單純覺得想看些輕鬆、好笑的東西,雖說那本書其實不輕鬆。」

2017年,蘇品文在歐洲參與編舞平台,同時加入了Performing Gender: Dance Makes Differences工作坊。「我在那裡無時無刻都非常愉快,所有問題討論都非常喜歡。我發現工作坊中的成員都是性別性向模糊的人,同時發現這是我非常嚮往的藝術氛圍。」這給她的指標意義是,從那時起,她確定積極以「女性主義」性別議題(Gender)作為未來的身體研究及創作方向。行囊中的小冊,後來便成了她第一個完整的獨立編舞創作。

女性主義者的「創業」之姿

《少女須知》是以「女性主義」為核心價值的初試啼聲,蘇品文坦言,此作以前幾個案子都未得到演出或發表機會,自嘲「就是一個中年失業的婦女,《少女須知》其實是失業狀態下的創業之作。」然而,與職涯路徑共在,是生命經驗隨足跡翻動後,更深刻思索自身所為何來的渴望。從台灣、歐洲、北京再返台,蘇品文感受過全球化下各地不同的速度感與藝術性,回到自身所熟悉的環境,七年舞者身份再難滿足她對人生探索與藝術實踐的渴望。「如果要在台灣生活,意味著必須為自己do something。」那就是她一直以來關注的性別議題。

「要說出『我是女性主義者』這句話,對我不難,但身邊自稱『女性主義』者卻非常少。我就想,女性主義是不再被這個社會需要還是不受歡迎?」女性主義從20世紀至今經歷無數波思潮與內部論戰,來自外部的敵意或刻板印象也不曾減弱,蘇品文說,「女性主義」一詞常與特定偏頗形象或粗暴文字身體語言聯想,美國文化甚至造出feminazi(女權納粹)一詞,戲謔女權份子的極端激進。「女性身份在當代社會的確有些尷尬處境,所以我在想,如何提供可能,讓觀眾了解how feminists behave?而要說的終究是,女性主義者就是一般人。」

《少女須知》是獨舞,但蘇品文更希望稱之為女性主義「實踐」,或「以身體發表書評」。首演場地於思劇場書牆前,她頭頂《美的歷史》一書,褪去身上服飾,微笑望向觀眾,在蕭邦的鋼琴曲中,緩慢進行日常:煮咖啡、行走坐臥、擺動身體、閱讀,以及使用情趣玩具:她將按摩棒緊貼頸間,一手視覺化各種在身體內外移動的意象。她也朗讀《少女須知》文句,聲音從麥克風傳出,成了低沈與輕柔同體雙聲;演出末尾,所有物件收起,她高舉雙手,表情傳達喜怒哀樂,嘟嘴、皺眉、跺腳、彆扭,恰似當代女性情感與情緒的總和。

創作時作品構思早早完成,但她仍想尋找直接影響動作與身體感的元素,「剛開始把《少女須知》頂在頭上,身體馬上就有不一樣的運動模式,我就去書櫃找本最厚重的書,最後找到《美的歷史》,覺得真是天註定。」頭頂上的書本不算沈重,剛好同時達成平衡與限制,巧妙串起全作。「如何在限制中完成每一天的每件事,我認為就是當代女性的處境。」另外,蘇品文刻意不過度訓練身體與減肥,「我想呈現一個35歲的女性主義者,而非女性職業舞者,她身體該長怎麼樣。」觀眾眼前的唯一符號,是未經過度裝飾、非經行銷包裝的自然裸體,演出過程的對望,更是平等的精神交流分享,最終,作品仍回歸個人主體的本質存在。

演出到策展平台的未來延續

演出之外,蘇品文另進行「奶頭拍攝計畫」,公開號召十位對象完成「男女不拘」、「只拍奶頭不拍乳房」的攝影,同時進行身體性別觀點與個人經驗的短訪田調,既是概念延伸,也為《少女須知》下階段奠基。她期許自己做個「24/7的全時女性主義者」——無時無刻貫徹女權信念,因此也預計一年進行一個正式以女性主義為完整出發點、動機、內容、形式的作品,更希望《少女須知》化成策展平台與公眾論述,提供女性主義作品與藝術家發表機會,開展出新的藝術社群。

對外文宣中,蘇品文常稱自己是台灣(歹)查某,拒絕某種社會性別認定,括弧內的字又似帶著存而不論的質疑;除藝術家、女權主義者,她還附上:自由意志、單身女人、吃素、熱愛騎檔車、超驗主義者 、skoliosexual(超性戀)⋯⋯當清單越列越長,把個體標籤化的偏狹也就碎化減弱。蘇品文說自己眼中的女性主義者其實就是個人主義者跟自由主義者,「如果可以的話,我其實就只想提倡這個。」帶著自身信念,創業之作一路奔向未來,要鬆動世界的僵硬歸類。

(採訪撰文/許祐綸)